宫谖翎走出房间,已经到了深更半夜。
想不到,为了治愈那神的伤势,整整花了她十三个小时,身心俱疲啊!
神果然是神,体质就是不一般。她好累,前面好像有个软绵绵的沙发,嗯,不挑剔了,就躺它了。
十分钟后,半夜起来想要出去透风的祭聆晖一打开水晶壁灯,就看到睡相煞人的宫谖翎,除了头落在沙发上,整个躯体横躺在雕了金色百合花图案的冰冷地面。
“连睡觉都如此任性,真是不让人省心!”祭聆晖抱怨归抱怨,终究还是走过去将这位大小姐扶回她的房间。
将她送回古雅的雕花大床,掖好被角,然后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此时此刻,他早忘了,那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其实已被他今天背来的那个蓝衣少年占了,只是那床足够宽大,他扶宫谖翎躺下时,压根儿没注意到睡在里头的少年。
迷迷糊糊中,宫谖翎隐约感觉被人扶走几步,只是精疲力尽,连睁开眼皮都嫌累,不过换的这个位置十分舒适,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风裹着厚重的雪迎面吹打过来,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茫茫白雪。
他背着她,艰难地往前走。雪地上的脚印不过数十秒就全部被覆盖。他记得不太清楚,自己走了几个小时还是十几个小时,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概念。
烈风,彻骨的冰冷。他记得,以前在部队时,为了抓获犯罪嫌疑人,曾连接十几天躲在冰窖里下面。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的温度,远比冰窖的还要低,到底不是人界,以他的人族之躯,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他清楚的知道,他还不能死,支撑着他向前迈进的那个动力,是深埋在心里的执念。
许久,他终于到达雪地的边缘,眼前是一个有一个足球场宽的河流,色泽鲜红,宛若真血,妖冶诡异。足以让他心惊胆战,电影里才能看到的镜头,血淋淋地暴露在他眼前。
精疲力尽的他终于把她放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他就能给她多一些温暖,已然忘记了她早已经没有呼吸,没有一丝生命迹象。他记得那个夜晚,他必死无疑,可怀中这个少女,却用瘦弱的身躯背走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进。那个深夜,他只能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洛熙宸,相信我,有我在,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语璨,你没有让我死,可是我却让你死了――
她为了遵守和他之间的承诺,宁死都不肯的低头;可是自己,去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推向死亡。
他重新将她背起来,向血河迈进了一步,撕心裂肺的痛蔓延至全身,如同身上活生生被泼了硫酸,皮肤被狠狠地咬碎,血肉也被狠狠地捏融,宛若凌迟之刑。不,他不能退缩,不能放弃,他提起脚,又进了一步,咬紧牙关,希望能以的最快的速度越过这条长长的河流。
越样深处,疼痛感愈加强烈,脑海里,有闪现出那个女孩背着他一步一步蹒跚前进的场景。语璨,你都没有放弃我,我有什么资格丢下你……
走出最后一步,双腿依旧完好无损,这条血河,带给的是诛心欲死的疼痛,而不是肉体上的伤害。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放在晶莹剔透的冰床上,十指紧扣默默念咒。纯白的雪地上神奇地长出了大片大片缤纷盛放的郁金香,连连绵绵,似华丽锦缎。
径直穿过烂漫的郁金香花海,到达深处,一朵正在吐艳的郁金香花中正躺了一颗饱满暖黄的神珠――沧杯玥。
轻轻碰了一下,轻微的痛觉蔓延在指间,他咬了咬牙,一股劲儿将它拾起,跑回到她的身边。
松开有些泛白的手指,掌心的沧杯玥散发出暖暖的黄光。他笑了笑,语璨,我可以救你了。
将沧杯玥对准她的额心,一边念咒一边缓缓地送进她的身体,沧杯玥消失在女孩额心的同时,那一身狰狞可怕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最后恢复如初。
真好,语璨,你回来了……
他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闭上眼睛,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透明的液体悄无声息地落在那张美丽的脸上。
再见了,语璨。忘记我吧,我不值得你再记住……
他慢慢散成点点金光,最后永远消失在空中。
女孩缓缓打开双眸,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放在眼前看了一下。
是泪。
奇怪,她没有流泪啊,谁的眼泪呢?
还有,她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地方?
……
当清晨第一道温暖的阳光投进房间,宫谖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伸个舒服的懒腰。
这一觉睡得挺舒服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做那样一个悲伤的梦啊,自己的生活过得明明挺逍遥自在的啊?
“啊――”一阵闷哼,近在咫尺。
什么情况?
宫谖翎心下一凛,手上动作僵在空中。
一抹冰蓝的身影从她的身侧冒了出来,那张俊美的脸正对着她,滚滚鲜血从鼻孔涌出。
鼻血……
宫谖翎顿时回神,尴尬一笑:“失手,失手,我帮你看看吧。”
她只是伸了懒腰而已,竟把人揍出了鼻血!
“不必。”蓝光一现,那抹嫣红的鼻血已然不见,殷华后退一些,警惕地盯着她。
宫谖翎被他盯得长出鸡皮疙瘩,举手起誓般为自己洗脱嫌疑:“我不是自愿躺这儿的,是有人谋害我,我现在就可以把凶手揪出来让你痛打一顿。”
袖中的左手紧紧捏成拳,极力地压抑住涛涛怒火,定是祭聆晖这个家伙故意让她吃瘪。
祭聆晖,你死定了!
“是你救了我?”察觉自己已经健康无恙,殷华狐疑地问了一句。
“那是毫无疑问的。”她骄傲地拍着胸膛。
救神嘛,很有成就感的。
宫谖翎理所应当地厚颜无耻:“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报答我,但是我现在不缺什么呀,虽然还是单身族成员……你可别想着以身相许,我最讨厌那招又俗又老土的报恩方式了。”
“那你觉得这招最新流行的报恩方式怎么样?”殷华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冰冷至极的落花剑已然抵在勃颈。
大哥,你拿剑远一点,远一点啊!
宫谖翎睥睨一眼,声音颤抖道:“太凶狠,太血腥,太恐怖,不适合推广。”
殷华没有理会她的语言,直截了当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用什么救的我?还有,你救我的目的?”
并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这千年来,遇到的这类情况真的太多了。况且,他虽是神族,神力衰弱到自愈能力都无法启动,这个女子到底是用什么救了他,这才是他最关注的。
“那个……你能不能先放下剑?”宫谖翎慢慢吞吞提醒道。
“说!”殷华不给她任何机会。
这……姑姑还说是她前世的徒弟,敢问这天底下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么?
怒气爆发,她霍出去了:“听好,我只说一遍!我叫宫谖翎,是你今生今世的师父!哦不对,还有前世!”
“我师父?”殷华瞳底闪过一丝讥笑,声音蕴着浓烈的森寒,“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家伙真是难缠啊!
“就凭这个。”
扯掉那串晶蓝色四叶草手链,化回了它原本的模样。
“翎中琴。”殷华瞳孔微张,虽然从未真真见到其真面目,但他在神界史里见过。它乃上古神器,自古以来,浩浩六界,除了师父,能驾驭它的绝无第二人。
“您真的是师父!”许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太过于激动,殷华一把就将宫谖翎紧紧揽在怀里,“师父,您知道么,这些年徒儿找您找得好苦?您是不是打算不要我这个徒弟了?”
“呃……徒儿,你想多了,为师怎么会不要你呢。”既然为人师表就要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宫谖翎拍拍他的背抚慰道,“你别太伤心了,大不了为师以后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似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个……徒儿,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为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殷华放开她,认真回答:“殷华,我叫殷华。”
“因为这个么?”宫谖翎指了指他额间那抹殷红色的彼岸花印记。
殷华点头。
“殷殷彼岸,灼灼生华。殷华,好名字。”宫谖翎喃喃道。
“师父,你不觉得我这个名字有些凶煞么?”殷华垂下双眸,语气里带些许悲凉,“世人皆认为彼岸花乃冥界引魂之花,它代表这死亡、灾害、疾病、分离……很多不幸的预兆。”
宫谖翎凝思:“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也称石蒜花,为石蒜科多年生草木花卉,红花石蒜鳞茎含有多种生物碱,如石蒜碱、石蒜胺碱、加兰他敏等。具有祛风消肿、解毒抗癌作用。用于治疗胃癌、食管癌、肝癌、淋巴癌等。它的药理价值如此之大,这算是不幸么?”
没想到她会这么认为,殷华有些打动:“师父,那你的名字呢,宫谖翎有什么寓意啊?”
“那个……我的名字就是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寓意,一个代号而已。”
她依晰记得,自有记忆的那天起,姑姑就告诉她她叫宫谖翎,她哪知道会有什么寓意啊。
小说《翎中玥》 第5章 师徒相认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