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祠堂里藏了一个鬼,还是个模样清俊的男鬼。
我是在七岁那年发现他的,那时我正因为揍了邻家的大哥哥被我母亲罚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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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是鬼,你有证据吗?”
我看着蹲在供台上的青衣男子,他模样大概二十三四左右,头上顶着一个白玉冠,中间插着一根白玉簪,眉目清俊温柔,面上挂着浅浅笑意。
他挠挠脸道:“这年头做鬼也要证据吗?”
我双手抱在胸口,一脸不屑的鼓着圆脸侧到一边道:“哼,那不然呢,你别看我年纪小就忽悠我!”
他闻言连忙摆手道:“没,没有忽悠你!”
我正过头,抬起手就指着他道:“你那倒是证明啊!”
我的模样十分霸气,头上缀着的两个花苞头也变得认真起来,要不是我还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我肯定能在气势上再压他一头!
最后他给我表演了一个双脚不着地走,我终于信了他是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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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小不点,你又为何跪在祠堂里啊?”
他下了供台,盘坐在我的对面,一手撑着白皙脸颊笑着问我。
我眼神飘忽一阵,而后认真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把邻居家那个九岁的小胖子揍了一顿。”
他闻言一拍手激动道:“是不是那个总爱扯姑娘头发的小胖子!”
我一惊,“我去,你怎么知道!”
他认真道:“村里的小胖子一共就两个,一个是你,你已经跪这里了,另一个自然是他咯。”
我目瞪口呆,他怎么敢的,当着我面骂我小胖子?
我站起一脚踢翻蒲团,猛地朝他扑去,心里叫嚣着势必让他好看!
砰——
我整个身子重重撞在供台上,上面瓜果糕酥滚落一地。
我捂着肿了一个大红包的额头趴在地上,眼含热泪的回头瞪着他道:“你,你使诈!”
他闻言手忙脚乱的飘过来道:“诶,不不,我没有,只是我现在是个鬼嘛,没有实体的,不信你摸摸看。”
我眉目一紧,嘴角的笑意快要掩饰不住。
这可是他让我试的,怪不得我!于是我抬手朝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咦?
我看了看没有挥到任何东西的手,心里一阵失落。
他在旁边笑道:“看吧,打不到的,毕竟我是个鬼嘛。”
我看着他,他笑看着我。
这算什么嘛,欺负我一个小孩子?我越想越委屈,立刻眼睛一红。
“哇啊啊啊啊啊,你欺负我!”
“诶诶!别哭别哭!嘘嘘嘘,你这样会把人引来的!”
我抹了抹满脸的泪,又擤了擤鼻涕,两腿直接一摊坐在地上抽噎着道:“鬼都这么讨人厌吗?”
他闻言尬尴地笑了笑,蹲在我旁边无奈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嘛。”
我猛吸了一下鼻子,通气了,然后我直接道:“夸我是个瘦子。”
他闻言眼睛笑成了两个弯月牙儿,“这个。。。唔,我不会说谎诶。。。”
我眼睛一瞪,又扯着个大嗓门开始叫起来:“哇啊啊啊啊啊,你欺负我!”
然而我还没有叫一会儿,我娘已经拿着藤条来了。
接着我就被打了十几下**,还是光着**打的,因为我娘说这样打着更疼。
但是我娘一定想不到,她在打我**的时候,旁边一直有一个青衣男鬼看着我。
这算什么,我被他看了**诶!这高低不得整个八抬大轿来娶我?
打完之后,我被逼着收拾祠堂,收拾完之后又继续跪在蒲团上。
夏日暑气重,我娘打我一顿累得满头汗,然后就被我爹请去吃寒瓜消暑了,至于他们的女儿我,根本没人管我。。。
不过这一夜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认识了个鬼嘛,这鬼叫盛逢青,他说自己死的时候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那你是怎么死的,该不会是因为太不会说话,出门被人一砖头抡死的吧?”
盛逢青笑道:“你这七岁的小脑瓜里究竟装的什么,怎么动不动就生啊死啊的,你懂什么是死吗?”
我嘁了一声有些不屑,我懂的可多了。
盛逢青沉思一阵道:“其实我也忘记我是怎么死的了,应该是死了好多年了,我在一处乱葬岗徘徊了很久,又走了很远的路,然后就到这里了。”
我跪累了,直接一**坐到了蒲团上,而后我双手撑着肉嘟嘟的脸道:“那你是有什么执念吗?听说鬼都是执念太重才不肯离开的。”
他学着我的样子双手撑住脸,嗯了半天才忽然道:“好像是要找个什么人。。。然后我遇见了一个道长,他说我要找的人左手有一个黑疤。”
我闻言这便抬起左手给他看,“虽然不能帮到你,但你可以帮你排除一下。”
我收回白白净净的左手,心里又生了其他疑惑,“可是,这村里祠堂不只我家一个,你如何偏挑了我家祠堂?”
盛逢青闻言摇头道:“非也,我来这里的时候,你们家那边还是一片平地呢,这祠堂也是早就有的,是你们后来觉得这地风水不错,而后才将它买下来改成了祠堂。”
我闻言眼睛一眯,小嘴一撅道:“这算什么,买祠堂送个鬼吗?”
盛逢青认真道:“姑且算是吧,既然你家买下了这个祠堂,那我以后就是你们家的鬼啦!”
噫!我可以拒绝吗!
最后当然还是没有拒绝掉,那之后我就常常跑去祠堂跟他聊天。
比如今天揍了哪家的小孩啊,挨了母亲几个巴掌啊,河里逮了几条鱼啊。。。什么都聊。
也许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村子小是小了点,但胜在没那么多烦恼嘛。
盛逢青白天不能出祠堂,到了晚上才能勉强跟我出去溜一溜,于是我们就常常在深夜里走上田埂和山坡,沐着月色聊天。
他说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名字和一个模糊的来处,其余一概不知,至于他想找的那个人,更是不知男女和年纪。
但我总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所以我觉得他要找的人就在村子里,于是我得空就去翻别人的左手,大约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村子里上到七十老叟,下到未满月幼童都被我翻了一遍,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左手有黑疤。
我随即想到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他想找的那个根本不是人呢?于是有一天我抱着村里的大黄来到祠堂里。
“诶,盛逢青,我觉得大黄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个!”
大黄是村里的狗,长得眉清目秀,好巧不巧,左爪的肉垫刚好有一块黑疤。
盛逢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怀里热得吐舌头的大黄,只紧张的往后退道:“不合理,至少不应该。。。”
我抖了抖大黄的爪子,吼道:“你不能看人家是条狗就嫌弃它,怎么说大黄也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狗,而且刚好是个母的。”
说着我就掰开大黄的腿给盛逢青展示,“看嘛,没骗你,真是母的。”
盛逢青捂住眼睛侧头道:“这不是骗不骗的问题。”
反正呢,那之后大黄就常跟着我跑来祠堂里,这祠堂虽在我家后院,但我爹娘平时都不过来,村里孩子也说经常听见祠堂里传来鬼叫,也不敢靠近。。。不过我寻思盛逢青平时也不叫啊,不会是我挨打时的惨叫吧?
再后来村里与我同年纪的小孩都去上学堂了,我因着爹娘不允,也就还漫山遍野的乱跑,幸而盛逢青生前是个会读书写字的,于是他常常在我旁边指导我拿着树杈子在泥地上写写画画,经年日久,也会了不少字。
不过有一次就很尬尴了,依稀记得是我十三岁那年,那是一个秋天,我正蹲在地上听盛逢青念诗,听他的吩咐,我需写出对应的诗句,而且必须一字不错,不然我就要围着坡边跑三圈。
他倚在斜坡上的楝树旁,面上挂着浅浅笑意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拿着树杈子认认真真的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写到霜字的时候,楝树上忽然掉下来一个果子,直接砸我后脑门上,疼得我一下就直起身子,然而就在起身的一瞬间,我感觉腹部一痛,紧接着一股温热从下面缓缓流淌出来。
我那天穿了一身浅麻色衣裤,这一下,鲜红的血立刻染透**。
盛逢青最开始也很惊异,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他指着我刚想要说什么,我立刻就捂着**一溜烟的跑了。
我跑回家将这件事告诉母亲,然而母亲表情却十分怪异,最后只让我少出去瞎跑,更不要往祠堂里跑,据说这个时候女子阴气最重,去祠堂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是指盛逢青吗?可我已经招惹了诶,而且自七岁那年伊始,到今天已是六年了。
大抵是终于从小姑娘步入了少女,我内心有些羞怯,连着大半个月不敢去祠堂,结果有一夜,盛逢青居然自己跑来找我了。
那时已是深秋,院里恰好有月亮,我屋子窗口忽然响起敲门声,然而推开窗一看,外面却是空落落的。
我自信没听错,便将头探出窗外,院里秋风扫落叶,秋虫声弱,淡淡惨白月光下,一切都带了朦胧感。
“嗯?”
我疑惑一声,这便将目光垂下收回,然而在低头的一瞬间,我看见了蹲在窗角下的盛逢青。
他素日虽爱笑,然而一双眸子却总是清冷无光,可这一夜,我望向他的这一眼,看见的却是他眼里波光流转盈盈情深。
他就这样望着我,我亦这样望着他,然而正是因为这个角度,我发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盛逢青的白玉冠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小印,似乎是种刻意为之的印记。
于是我拉他进我屋里,又把他按在地上蹲着,接着就开始研究那个印记。
待我点了烛火细看,才发现上面是一朵小小的,刻得十分精细的梨花。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印记,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此时,盛逢青忽然道:“你为何不来祠堂了。”
小说《青祠》 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