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顾

雪中祈福

新皇登基，他册封庶妹为皇后，将我贬去辛者库。

为了治愈庶妹心口疼的风寒，他让我跪在雪地里祈福。

庶妹三两句挑拨，他打杀了唯一愿意帮我的小太监，葬送了我的救赎。

我终于被他们折磨死了，可他却疯了。

1.

我在寒冷的雪地里已经跪拜五个时辰了。

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身体冻的僵硬，行动变得越来越迟缓，嗓子喊了许久已经发不出声音。

但我还不能起来。

皇后近日染了风寒，久久不愈，太医却束手无策。

皇后林明珠靠在皇上怀里，咳得撕心裂肺，期期艾艾的指着我哭诉。

「陛下，是不是明珠抢了姐姐的后位，惹怒上天了，陛下还是废后吧，呜呜呜臣妾到底是与陛下无夫妻缘分？」

没错，皇后是我的庶妹，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

皇帝萧明远曾是我的未婚夫。

但我不受将军喜爱，他为了登上皇位，终究还是弃了我。

萧明远搂紧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冷冷看向我，下令。

「晚奴冲撞皇后，来人，押下去让她跪着为皇后祈福，到皇后病愈为止。」

……

我麻木的双手合十弯下腰去，磕在冰冷的雪上。

突然我的身体一歪，头重重磕在地上，估计又要流血了。

我艰难的挪动身子，想爬起来。

一只**如玉的却压在肩上。

我抬头看去，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素锦。

素锦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一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扇在我的脸上。

耳中风雪声突然消失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素锦猛的推开我，红唇一开一合说着什么，但我听不到了。

我闭上眼，黑暗彻底吞没我。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我想，是不是要死了？

2.

黑暗里，一对身穿奇装异服，面露慈爱的夫妻站在唯一的光亮处，朝我招手。

我不认识他们，但还是下意识跌跌撞撞朝他们跑去。

女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轻轻说。

「晚晚，回家了，妈妈炖了你最爱吃的红绕肉，就等你啦。」

我张张嘴，说不出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是了，我想起来了。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我是21世纪双一流学府的学生，是爸妈放在掌心疼爱了20年的掌上明珠林晚晚。

不是镇国将军府不受宠的嫡出大小姐林晚晚，不是皇宫里谁都可以折辱的辛者库贱奴晚奴。

我好想爸妈！

好想扑进妈妈怀里撒撒娇，好想靠在爸爸肩上再听他读童话故事。

我拼命的跑，但我们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一分。

另一边，原本满面和煦的爸妈突然换了脸。

爸爸悲戚的看着我，眼中满是失望。

他们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崩碎。

「晚晚，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你真的不要爸爸妈妈了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拼命摇头，拼命想靠近他们。

在我即将抓住他们的前一刻，光消失了，他们不见了。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晚姑娘，晚姑娘，快醒醒……」

一声声，急切又悲伤。

我睁开眼，一张清秀的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是辛者库的太监小桂子。

小桂子是这世间除了娘亲，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我费力的爬起来，环视一圈，熟悉的漏风破屋，果然是我在辛者库的住所。

小桂子递上一杯水，我抿一口，冰凉刺喉。

辛者库没有热水，甚至水都没有，这应当是小桂子用雪化的。

我喝了一半便放下了，再多会腹痛难忍。

小桂子接过水杯，状似无意的问我。

「晚姑娘方才可是做噩梦了？哭的那般伤心。」

我轻轻点头。

刚想同他说梦到何事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方才究竟做了何梦。

又是这样，每次晕倒都会做噩梦，每次都一脸泪痕的醒来，却怎么都记不起究竟梦到了什么。

我匆匆说一句「不是什么大事」，便低下头。

小桂子不疑有他，靠近我，四下瞧瞧见没人，快速从怀里掏出两个酥饼塞进我手里。

「赶紧吃吧，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米水未进，饿坏了吧。」

这时我的肚子适时咕噜噜叫起来。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起酥饼囫囵塞进嘴里，快速捡起掉下的饼渣吃下，直到都咽进肚里，才松了口气。

抹掉嘴上的油渍，又把剩下的半杯雪水灌进肚，冲刷掉所有偷吃过的痕迹。

我是宫里最低贱的奴隶，是不被允许吃馊饭以外的东西的，一旦被发现偷吃，就要挨板子。

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有一半是这么来的。

就在我刚收拾完时，房门被强硬踹开。

管事嬷嬷叉着腰，指挥几个宫女架起我就走。

小桂子还没习惯这种场面，焦急的拦住管事嬷嬷。

「姑姑怎么了？晚姑娘才刚醒过来呢。」

管事嬷嬷冷冷瞥一眼小桂子，语气不善道。

「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正等着晚奴去祈福呢。」

听完小桂子更急了，忙跪下连连磕头。

「姑姑行行好，晚姑娘身子还没好，等晚些再去行不行。」

「小桂子。」

我喊他，小桂子闻言抬头。

我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管事嬷嬷见状挥挥手，命人架起我就走。

3.

我被送回凤仪宫。

这次，为了不污了皇后的眼，我被要求跪在碎石花坛边。

我双手合十，头磕在石子上，高喊。

「罪人晚奴，祈求上苍保佑娘娘凤体金安！」

「罪人晚奴，祈求上苍保佑娘娘凤体金安！」

「罪人晚奴，祈求上苍保佑娘娘凤体金安！」

……

今天没有下雪，风却比前几日更刺骨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总之我又晕倒了。

黑暗降临。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披头散发的少女站在微光里，静静看着我。

那张脸，有些熟悉，我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许久，她说。

「林晚晚，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

她的身体开始闪烁，一瞬一瞬，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我苦笑着朝她摇摇头。

「我撑不下去了，好疼，好苦啊。」

她不理我，身体越闪越快，语速也越来越快。

「活下去，活下去！」

「林晚晚你要活下去！」

「活到头发花白，活到再也走不动路，吃不下饭，你要活到最后！」

「活下去！为了你的爸爸妈妈，活下去！」

我心头猛的一颤。

活……下去？爸爸妈妈是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活？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无措的看着她。

她快消失了，却还是不停的说要我活下去。

突然，她变了。

她换上一身奇怪的衣服，头发高高竖起绑成马尾。

奇怪的她说。

「林晚晚，爸爸妈妈在等你，死吧，死了，一切就会重新开始。」

我猛然惊醒！

我记起来了！

粗布麻衣少女是镇国将军府真正的大小姐，高马尾少女是曾经的我，我是林晚晚，我们都是林晚晚。

我来自21世纪，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要回去的。

死吗？死了就可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吗？

我看向学生打扮的林晚晚说。

「好，我死。」

4.

我睁开眼，入目是辛者库的老旧天花板。

看来我又晕倒了。

费力的坐起身。

我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可究竟是什么呢？

我自嘲的看着自己灰白的双手，混到这份上，可真没用。

在我自暴自弃时，门开了，小桂子端着一杯水进来。

见我坐着，他快步上前，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晚姑娘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吗，只差一点，应该就能饿死了。

奇怪，我为什么会想饿死自己呢？

我明明答应娘亲，不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的呀。

我使劲摇头，把自我厌弃的情绪都甩掉。

「晚姑娘，晚姑娘。」

小桂子摇摇我的肩头，笑着从衣服里拿出两个馒头，没馊的。

我接过馒头顾不上多说，用最快的速度毁尸灭迹。

然而这次，老天没有眷顾我。

房门被暴力踹开，一身明黄龙袍的萧明远站在侍卫中间，身侧是被几个宫女搀扶着的林明珠。

我慌忙翻身下床跪地行礼。

我与小桂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同响起。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明远没发话，我们都不敢抬头，惶恐的趴在地上。

林明珠娇弱的声音响起。

「难怪姐姐祈福多天，臣妾还是这幅样子，原是姐姐还在怨怼我，臣妾还是死了算了。」

「皇后多虑了，晚奴身份卑贱，怎敢怨你。」

林明珠声音染上哭腔。

「姐姐在祈福前进食，是对上苍不敬，若不是怨恨臣妾，她怎会如此。」

我心中大骇，完了！

我忙磕头求饶。

「陛下恕罪，娘娘恕罪，晚奴错了！晚奴再也不敢了！」

我不停磕头，不停求饶。

然而萧明远还是怒了。

他一脚踹在我心口，把我踹飞好远。

他冷冷出声。

「谁给晚奴送的吃食？」

我怕他迁怒小桂子，膝行至萧明远跟前，却被侍卫拦下。

我头重重磕在地上，直磕的头破血流，模糊了眼。

「陛下恕罪，是晚奴该死，晚奴以后再也不敢偷进御膳房了。」

萧明远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哦，是吗，既如此，那就赐晚奴三十大板长长记性。」

三十大板？我如今这幅样子，他是要我死。

5.

侍卫上前架起我就往外拖，突然，小桂子跪在萧明远跟前。

我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来不及开口，小桂子就重重磕了个头。

「求陛下开恩，晚姑娘已经连续四天没吃过东西了，馒头是奴才偷来的，求陛下饶了晚姑娘罚奴才吧。」

林明珠呀了一声，用手帕擦擦眼泪。

「公公是在指责本宫苛待姐姐吗？」

说着，她朝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唉姐姐真是好本事，在这辛者库都能勾到男人如此死心塌地的爱重你。」

听到林明珠这番话，萧明远脸色顿时变得黑青。

我心猛的一沉。

完了，小桂子完了。

果然下一秒萧明远阴恻恻下令。

「此人秽乱后宫，罪不容诛，来人，拉下去杖毙。」

侍卫上前押住小桂子拖着往外走。

我清晰的认识到，他会死。

不！

小桂子，他只是太好心错帮了一个奴隶而已，他罪不至死啊。

我奋力挣扎，连连讨饶，只求萧明远能饶过小桂子。

萧明远嫌恶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堆垃圾，他语气恶劣的说。

「这么紧着那奴才？怎么，连没那东西都能玩你，不如今日犒劳下这些侍卫？」

我呆呆的怔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

是了，萧明远眼里我就是合该被万人骑的。

小说《前尘顾》 第一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