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惹惊鸿

28.

【啪嗒！】

有鲜红的血从鹤允清鼻间滴出，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惊讶抬眼唤我，【阿花……】

我摇着头站起身，将桌上的碗盏带落，砸在地上一片脆响。

【对不起允清，我……，我不能再让你铸成大错。】

眼泪如奔涌的江水从我眼中崩出，模糊了视线。

我只依稀瞧见鹤允清在笑。

他说，【是吗？那谢谢你。】

他的脸依然那么好看，即使嘴角渗出血来，也依然俊美无俦。

我伏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犹记得那年内务府门口，他递给我两篓碳，却对我说【滚】。

嘴上嫌弃我做的枣泥糕和靴子，却仍要霸道拿走。

为了保护我，生生挨了徐贵妃五十大板。

梨花树下，他将梨花簪在我鬓边说，【阿花，其实你长得很好看。】

终究，缘起缘落终有时，我与他的缘分走到了尽头。

【哐当！】门开了，公主推门冲了进来。

看着口鼻不断涌出鲜血的鹤允清惊叫出声，【阿花，你在做什么！】

我的身子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公主……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您。】

29.

再次醒来，我发现我躺在仙寿宫中，身边坐着神色憔悴的太后。

【阿花，你错怪了鹤允清。】

我望着床顶雪白的幔帐，眼神空洞，【太后不必安慰奴婢，做这些是奴婢自愿的。】

太后叹了一口气，【阿花，如果早知今日，我们就应该将实情全部告诉你。】

原来在皇上登基之初，公主就找到鹤允清做了交易。

希望鹤允清助她整顿朝纲，巩固祈安的皇位。

柳善思真的不是鹤允清杀的，而是鹤允清在我和他婚礼当日发现他竟是启国派来的细作。

在抓捕的时候，柳善思服毒自尽。

鹤允清意识到只有把我放在他身边，我才安全。

而且朝廷里还有很多探子，这也是后来鹤允清在前朝大肆杀人的原因。

我问公主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公主说我心地善良，前朝之事牵连甚广，鹤允清也不愿我再卷入血腥的皇权争斗中去。

所以让外人看着我们貌合神离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公主还告诉我，鹤允清已经许诺，等祈安再长大一些坐稳了皇位，他就带我远离朝堂，过隐居的日子。

现在前朝探子皆已除尽，所换之人全是鹤允清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过不了多少日子，我们就可以离开皇宫，做一对幸福夫妻。

30.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

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只愿造化弄人。

允清并无亲人，黄泉路上必定孤单，我本想随了他一起去。

可是看着公主一个人带着年幼的皇上，我又舍不得先走。

幸亏允清死之前挑选了一批忠君爱国之士，有他们的协助，国家尚算安定。

昌隆十三年，太后被一场风寒击倒再没爬起来。

临走时，她已生出皱纹的眼角流出泪来，【阿花，我知道你想去找允清，可是请允许我再任性一次。】

【我想让你替我再陪陪祈安，有你陪着他，我才能放心走。】

【我会去下面告诉允清，让他再等等。】

公主骄傲一生，最终临走时在我面前没有自称【哀家】，而是称了【我】。

她在求我，求我留下来，照顾祈安。

我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紧了紧，【公主放心，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您。】

终究，我在这大胤皇城最重视的两个人都离我而去了。

31.

我又陪着祈安走过了二十年岁月。

祈安是个好皇帝，海清河宴，国泰民安。

如今我已经年近七十，腿脚不灵光，眼睛也看不清了。

早在去年初春，我的膝盖就再也下不得床。

皇上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专门从卫国给我找来了一名会做梨花糖的宫女伺候我。

【嬷嬷，奴婢给您拿一颗梨花糖吃可好？】

一颗梨花糖落入口中，有香甜的气息在舌尖弥散开来。

我将床头锦盒中细心收纳的一叠宣纸拿出来细细摩挲。

这宣纸早已泛了黄色，只是上面的字迹依然苍劲有力。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允清，阿花可以来找你了。】

我靠着窗边望向庭院，嘴角噙着笑意，哼起了当年藏了半截没教给公主的小调。

【梨花开，春意暖，小奴家独自漫步，望一望，不知门外是谁家的少年郎。】

……

【喂！这位姑娘！你唱的歌，咱家不会对。】

我猛然睁眼。

内务府门口，我正伏在地上，面前放着两篓碳。

面前的那人身穿大红蟒袍，腰系玉带，头戴三山帽。

他的眉眼穿过几十年的光阴在我眼里越来越清晰。

我咧嘴冲他一笑，眼角崩出泪花来。

宫道上，我浑身是雪，头发纷乱，提着两篓碳跑得雀跃。

我知道十六岁的公主正在榻上描着眉。

我要告诉公主，那个叫鹤允清的太监，我喜欢。

小说《无意惹惊鸿》 第十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