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檀从房顶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地上,她踩灭了地上的迷烟,看着这一屋子躺倒的人,嘴中发出“啧啧”的声音。身后裴闻轩的脚步传来,他手上攥着绳子,将这些黑衣人反手绑了起来。
柳如檀侧目望着这人的举动,心里暗道,果然是做总捕头的,真是谨慎。她突然想起了刚才消失不见的宋子霖,再一次好奇问道:“喂,你究竟安排宋子霖去做什么了?这么久了,总该有动静了吧。”
裴闻轩抬眼看着她,嘴角浮现一丝淡漠的笑:“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呀。”柳如檀忍住了想把他大卸八块的冲动,闷哼一声,眼神瞟向后院,心里顿时一阵明朗,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她眼角微眯,含笑看着裴闻轩,说道:“不得不说,你这一石二鸟确实是妙,就是吧,不知道知府大人醒了之后,会不会把你剁了。”
柳如檀话音刚落,后院升起了一股浓烟,随着浓烟而起的,还有闪烁的火光。随之,后院顿时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厉声大喊的声音。柳如檀嘴角上扬,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拎着就往后院去了:“现在该轮到咱们收网了吧。”
宋子霖在后院放了一把火,直接把偏厅烧了,搅得黑衣人措手不及。偏厅火势极旺,再往下烧势必就会烧到正厅,此时黑衣领头人正在正厅里翻找官印,硬是被这把火逼得退了出去,他的目光里闪烁着火光,感觉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
蓦然,他察觉到身后传来杀气,下意识挥剑刺出,在火光的笼罩下,两柄剑发出“铿锵”的撞击声。眼前之人的剑气狠厉,直逼着他往后退。他登时向后一跃,与来人拉开距离。
可柳如檀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剑光闪烁间,她步步紧逼,每一招都直指要害,逼得领头人连连后退。眼看他就要落了下风,就在这时,四散开来的黑衣人也都闻声奔了过来,当看到自己的领头正被压制时,纷纷提剑往前冲。
柳如檀并没有给他们救援的机会,她持剑旋身,剑锋横扫,将逼近的黑衣人狠狠击了回去。她目光中透着森森冷气,漠然看着眼前的领头人,缓缓持剑靠近,蓦地,她剑锋一转,寒气逼人,直向面前的领头人袭去。
此时她心里唯一想的就是快速拿下眼前之人,没注意到身后有一柄利刃正在朝自己袭来,等她反应过来后,早已来不及去躲,她索性心里一横,飞身向前一跃,一剑刺入领头人的胸口。即使是死,也要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可令柳如檀意外的是,那柄意料之中的匕首并没有扎在自己身上,而是被横空一挑,落在了地上。
柳如檀回身一看,居然是裴闻轩。他的剑锋很快,在黑暗中仿若是数颗流星在他的周身旋转,电光火石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的尸体,只有柳如檀身前的领头人还在苟延残喘,柳如檀故意不命中要害,留他一条狗命。
此时他仰躺在地上,身上被血染湿了一大片,看起来狼狈至极,可眼底却寒光毕露,冷冷地看着柳如檀。
这目光仿若挑衅一般,激得柳如檀想要上前去揭开他的面巾,看一看他这面巾之下藏着的是怎样猥琐的面容。裴闻轩急忙拦住她,说道:“别过去,困兽亦可伤人。”领头人眼中闪出嫌恶的凶光,狠狠地盯着裴闻轩,似乎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
裴闻轩手中现出几根银针,冲着领头人一挥,银针稳稳当当地刺进他的穴道,这下领头人彻底动弹不得。他蹲下身,揭开面巾,一张浓眉粗犷的面庞显露出来,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普通匪徒,反倒充满着对命令的敬畏。裴闻轩翻开他的手腕,里头藏着一个飞镖,如果刚才柳如檀靠近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作为阶下之囚,可领头人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模样,他平静地望着眼前俩人,嘴角划过冷笑:“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柳如檀被他这嚣张的气焰给气笑了:“反正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的人,可不是我们。”
“我的命不值一提,整个府衙都会来给我陪葬。”
领头人的话语透着森森冷气,即使面对着殷红的火光,也挡不住他话中的冰冷。
裴闻轩不由眉头一皱,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突然正堂响起一阵骚动,一群衙差冲进了后院,领头的便是宋子霖。只见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持剑,眼底藏不住的兴奋,当看见俩人时,更是颠颠地跑了过来,满脸写着:我这事做得不错吧。
裴闻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宋子霖兴致寥寥,又屁颠屁颠地跑到柳如檀面前大肆炫耀:“多亏了我身形灵巧,在这些黑衣人眼皮底下,放了把火,然后又翻墙而过,聚集了在外办事的府衙兵,是不是临危不乱,大将之风。”
柳如檀实在不好意思给他泼冷水,只能隐晦地提醒他:“放火的事你还是别承认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事后肯定是要背锅的。
裴闻轩瞥了一眼身旁聒噪的俩人,甩了甩头,这一愣神的功夫,等他再看地上的领头人时,发现对方嘴角竟然吐着血沫,已经昏死过去了。他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查看,却已经来不及了。原来领头人在后牙槽里藏了毒药,见事情败露,便咬破毒药自尽了。裴闻轩目光一凛,大喝道:“赶紧去把正堂那几个黑衣人的牙全拔了,小心他们自尽。”
柳如檀和宋子霖只觉得眉毛颤了颤,为里头的人默默哀悼。
这一个晚上又是火烧,又是刀光剑影的,整个府衙乱成了一锅粥,黑衣人虽已全数收剿,但府衙的损失也很惨重。衙差们有的在整理尸体,有的清理府衙,此时倒是没人顾得上柳如檀。她也感觉自己在这挺突兀的,便打算离开。
正准备走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小柳姑娘。”宋子霖迈着欢快的步伐向她奔来。柳如檀实在是不明白,整个府衙的人都沉浸在劫后重生的沉痛中,只有他莫名的兴奋,这么想着,她便问了出来。
宋子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行动,说不定还能载入史册呢。”
柳如檀抬眼望了望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偏殿,心想:这可不就是载入史册吗,烧府衙第一人。宋子霖自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是头儿让我来送你的。”
柳如檀眉眼一挑:“这缺德鬼能有这么好心?”
“诶诶,你别这么说我们头儿,他可是我们江陵第一捕头,裴闻轩,号称裴神捕,是继我偶像之外,我最崇拜的人。”
柳如檀感觉宋子霖的眼里都快迸出光了,忍不住揶揄道:“你偶像可真多。”
“才不是呢,我偶像只有一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当看到柳如檀疑惑的眼神瞟来时,他乐呵呵地说道:“还有你呀!你一个女孩子敢只身闯贼窝,还替我们府衙破了这么一起大案,自愧不如。”
自古以来,夸人的话都是很受用的,柳如檀只觉得看宋子霖都越来越顺眼了。说话间,俩人已经到了府衙门口,宋子霖冲着柳如檀拱了拱手:“小柳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柳如檀豪迈地挥了挥手,踏着天边洒下的几缕晨光,向城外走去。宋子霖看着隐入薄雾中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行至城门口时,柳如檀从口袋中翻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脸上窃喜,这趟还捞到了一个荷包,也算是没白跑。
和她喜滋滋的心情相对比,另一边的府衙厢房内可显得沉重多。
裴闻轩负手而立,知府程煜斜倚在床上,眉头紧锁道:“这伙人想并不是简单的劫匪,他们说话做事皆有条理有纪律,不像是一时兴起的匪徒,反倒更像是……”
“从军营里出来的。”裴闻轩接上程煜的话,然而此话一出,俩人的心中瞬间蒙上一层阴霾,彼此间都心照不宣,若这些是普通的匪徒也就罢了,可一旦与军营扯上关系,那此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程煜长叹了一口气,艰难地抬眸看向眼前巍如泰山的身影,问道:“监狱里的那几个黑衣人,可有审问出消息?”
“都死了,毒针横穿颈部,死法都一样。”
程煜猛然一惊,眼中露出惊恐,这伙人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而且不动声色就把事情办了,可想而知这背后的势力有多可怖。他抬手抚上额际,只觉得大脑里嗡嗡地,仿若要炸开似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颤颤巍巍地向裴闻轩伸出手,像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一般:“闻轩,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查了,一定要查出端倪,这江陵恐怕是要乱了。”
“大人放心。”裴闻轩急忙扶上他的手,想要给身前之人一点安慰,他语气和缓道:“要想查出这背后下手之人,我有最佳的人选。”
第六章 任职捕快
一夜无梦,柳如檀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一想起那晚府衙发生的事,她就觉得脑壳疼,还是太平日子好呀。
还没等柳如檀从床上爬起来,大宝的声音就从屋外传了进来。
“小柳姐姐,小柳姐姐。”
柳如檀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如果能把大宝的嘴堵住,这日子就更太平了。她听见大宝推门而入的声音,翻了个身装作熟睡的样子,可大宝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直接跑到她床边推搡着她的身子。
“起床了,小柳姐姐,有漂亮哥哥找你。”
有人找她?这事可新鲜了,柳如檀在这江陵这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找她?还是个,漂亮哥哥?
事实证明,大宝的审美还是在点子上的。柳如檀推开门就看到一席红蓝相间的身影,红色的底衬配上蓝色的外袍,十分打眼的捕快服,可穿在他的身上,居然穿出了清逸出尘的感觉。
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裴闻轩转过身来,看着睡眼朦胧的柳如檀,微微一笑:“早呀。”这一笑,惊艳了晨光,如一抹惊鸿,轻飘飘地掠过柳如檀的心上,她不由得一怔。
与裴闻轩这短暂的相处中,柳如檀就从没见他笑过,即使是笑,那也是冷笑。这带着温柔的笑意,居然是从他的脸上发出的,这惊讶程度就好比有人告诉自己,母猪会上树,柳如檀只觉得自己一定没睡醒。
她下意识想关上门,回去继续睡一觉,突然门被一双手挡住。裴闻轩站在门口,一手抵着门,低头望着她,眼里满含笑意:“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如果我说不呢?”
裴闻轩只当没听见,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柳如檀感觉嘴角抽了一抽,没好气道:“裴大捕头一大清早就闯进女子闺房,这合适吗?”
裴闻轩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衣摆一掀,自顾自坐了下来,眉眼一挑,看向眼前的俏丽身姿:“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柳如檀眼神半眯,倚在门边抱手静静地打量着他,脸上划过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裴大捕头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晚就算没有你,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我说的不是府衙那晚。”在柳如檀诧异的目光中,裴闻轩淡淡说道:“你刚来江陵时在客栈中了迷烟,晕倒在路边,是我救了你。”
这话如一道惊雷,在柳如檀的思绪间来回震荡,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这些日子以来,柳如檀一有机会就会去打听那天救她的人,可没想到居然是裴闻轩。
“可……那……”柳如檀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客栈,又为何会救了你?”裴闻轩对上柳如檀迷惑的双眼,他的目光深邃,眼中宛如一道深渊,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如柳如檀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在你来之前,我便住进了那间客栈,察觉到店里有问题,本想趁着夜色去打探一番,不曾想却撞见了身中迷烟的你。”
裴闻轩不动声色地抚上手臂,隔着一层布料,一道伤口隐隐作痛,随即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你的身手不错。”
柳如檀心里一阵纠结,她虽反感裴闻轩的傲慢,却也感激他几次三番救了自己,她素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谢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果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裴闻轩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转移目光,看向桌上的茶具,拿起一个茶杯看了看,发现杯底的灰尘后又放回原位,抬眼继续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其实还真有一事需要姑娘相助,我今天是受知府大人之命,特请姑娘到府上任捕快一职。”
“为什么是我?”
“姑娘有勇有谋,救府衙于危难之中,知府大人惜姑娘之才,恐被埋没。”
柳如檀不太习惯从裴闻轩口中听到这种恭维的话,她轻咳了两声,说道:“我一个女子,任捕快不太合适吧。”
“自古任人唯贤,与男女无关,知府大人爱才,更是不会介意。”
这一个又一个的高帽戴得柳如檀甚是不自在,她很想拒绝,可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又不好再咽回去了,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眼中划过一抹狡黠,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神情:“其实做捕快也没什么,我也是愿意的,就是吧,你这也看到了,翠娘每天要上山挖草药,我这还得照顾大宝,脱不开身。”
裴闻轩心知她的小心思,顺着她的话接茬道:“那如何能让姑娘放下顾虑呢?”
“自然是,钱够了就能放下了。”她的一双杏眼欲说还休,装满着楚楚可怜:“翠娘时常不在家,我若是也不在,一定是要请人照看的。”
裴闻轩面上笑意更加灿烂,可柳如檀却莫名觉得背后渗起冷汗,只听他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不知,三倍俸银,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柳如檀忙不迭点了点头。
看着裴闻轩离去的背影,柳如檀抚了抚胸口,明明是他有求于人,怎么反倒心虚的是自己。
一走出院门,裴闻轩面上的温柔瞬间被卸下,仿佛刚才的柔情从不曾出现过。
柳如檀继任捕快,最开心的当属宋子霖了,一大清早他就守在门口等候柳如檀,还自备了红绸缎,要不是衙门口不让放鞭炮,估计他还能将鞭炮环绕衙门一周。
一看到那夸张的红绸缎,柳如檀用手遮住脸,只想默默绕过,当作不认识他。可宋子霖一眼就看到了捂住脸的柳如檀,兴奋地奔了上来,手中的绸缎一摆一摆的,活像个杂耍艺人。
“小柳,听说你会过来,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柳如檀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忍心拆穿他,她径直往衙门走去,还不忘安抚一下像只小兔子一样乱蹦的宋子霖:“好说好说,以后咱就是同僚了。”
正当她准备踏进大门时,宋子霖忽然一把拦住了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有一个事,得提前跟你说一声。头儿把你三倍俸银的事跟大家伙说了,衙中兄弟们都不服,都想跟你比试比试。”
如果说柳如檀从前只是觉得裴闻轩这人冷漠傲慢又缺德,现在她深刻感受到这人的阴险毒辣。尤其是当她看到眼前的阵仗,真是恨不得把他揪出来碾碎喂狗。
衙门正堂前一字排开着一群捕快,他们人均架着一把佩刀在肩上,一个个吹眉瞪眼地看着门口的柳如檀,这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群殴了。
其中一个肥头宽耳的捕快率先开了口:“头儿说了,只要能打赢你,就能拿三倍俸银。”
柳如檀闷哼一声,直接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打,三倍俸银是裴闻轩心甘情愿给我的,你们想打架找他呀。”
旁边一个狭面长脸的捕快急忙抢话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谁能打得过头儿?”
这话直接激起了柳如檀的胜负欲:“所以,你们是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捏是吗?”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行,那也甭废话了,一起上吧。”
柳如檀冲着宋子霖摊开手:“借你的刀给我用一下。”
眼看柳如檀这么爽快,这群捕快反倒迟疑了,他们面面相觑,手里的刀也不知道该不该**,看得柳如檀实在不耐烦:“怎么了?刚还不是嚷嚷着要打赢我吗?要是不敢上,就直接认输,别碍着我的道。”
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不要。这话直接激得捕快们直接抽出了刀,蜂拥而上。
柳如檀的目光由戏谑转为狠厉,她的刀锋极猛,每出一招都透着一股狠劲。她出手毫不犹豫,而且刀刀直冲要害,没过几招,竟逼得捕快们毫无还手之力。原本仗着人多的优势,此时也消失殆尽。
寒光接连闪过,铿锵之声传至后院,知府大人望着正堂的方向,眼神凝重道:“闻轩,她真的可以吗?”
“我对她有信心,至少这第一关,她是过了。”
柳如檀望着这躺倒一地的捕快,几分钟之前还嚷嚷着要和她比试,现在一个个累得都爬不起来。她将刀扔还给宋子霖,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斜睨着这群人,说道:“今天就当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以后你们若是听话懂事,我还能罩着你们,要不然我不介意每天带着你们操练一遍刀法。”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朝后院走去,留给他们一个清丽的背影。
地上的胖捕快见她走远了,才敢询问宋子霖:“这人从哪找来的,比头儿还狠。”
宋子霖眼中的崇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我偶像,厉害吧,以后你们尊敬着点。”说完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留下一地的人仰头叹息。
柳如檀刚进后院,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裴闻轩,柳如檀细细打量着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可如此外表之下,却隐藏得深不可测。
她眉眼一挑,一副轻佻模样地看着他:“门前那一出戏,看得可还开心?”
裴闻轩嘴角上扬,含笑望着她不语。
柳如檀缓缓说道:“我猜,凭你的德性,不会只有这一出,说吧,接下来还想怎么玩?”
“明日卯时,六里亭见。”
第七章 连环杀手
夜色还未完全消退,天边只透出些许光亮,就像在墨汁中混入了白色染料,正一点一点地侵袭黑暗。
柳如檀踏着虚浮的步伐往城外走去,边走边腹诽:“裴闻轩是脑子有问题吗?有什么事在衙门不能说,非要一大早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她重重地打了个呵欠,一抬眼便看到一个亭子出现在路旁。
亭子空无一人,还有一股冷风吹过,柳如檀眉头一挑,对裴闻轩的怨念又增了一分。这家伙自己定的时间,结果自个没到,等会必须得好好讽刺他。这么想定之后,柳如檀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她在亭子中心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手托着脸看向黑漆漆的道路,那条路仿佛悠远而漫长,只是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
清晨的日头看着人畜无害,但晒的时间长了,还是会感觉燥热,柳如檀此时便是感觉到半边脸热得发烫。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腾”地一下跳起,天色已经大亮,太阳**辣地挂在树梢头,可压根没看到裴闻轩的身影。柳如檀感觉嘴角抽了一抽,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自己不会是被人摆了一道吧?
等她回到府衙,这个念头直接在她心底坐实了,因为裴闻轩此时正坐在一张石桌前,喝茶。
宋子霖原本站在一旁,正和裴闻轩讨论什么,突然瞟到怒气冲冲走进来的柳如檀,拼命对她使眼色。柳如檀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向裴闻轩,将手中的一袋白布包直接扔到石桌上。
“裴捕头,卑职来交差了!”
“哦?交什么差?”裴闻轩扫了一眼桌上的包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杯茶呡了一口。
柳如檀冷哼一声,直接打开布包,一袋黄色的泥土映入眼帘,她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面上挤出一丝渗人的笑,说道:“裴捕头今晨约了卑职在城外六里亭,卑职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可谁想某些人竟然放人鸽子,那我得证明一下自己的尽职敬业。”越说到后边,越感觉她的声音仿若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裴闻轩直接忽视了她的怒气,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云淡风轻道:“哦,是有ᵂᵂᶻᴸ那么回事,今早知府大人临时找我,我就没过去,怎么,你一直等到现在?”
没等柳如檀开口,他又继续说道:“作为江陵府的一名捕快,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而且我约的是卯时,如今巳时已过,你就算是发现我没到,爬也该早爬回来了。”
“我……”一向口齿伶俐的柳如檀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感觉一股郁结堵在胸口。
裴闻轩也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使出沉重一击:“上任的第一天,就敢公然迟到,如果不罚你,衙门内的其他人恐怕也会开始效仿。”
这话一出,将柳如檀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裴闻轩此时早已被千刀万剐。她好看的眸子瞪得**,直盯着眼前这个颠倒黑白的**,实在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的人。
可裴闻轩完全不顾她眼里的怒火,缓缓说道:“今早知府大人吩咐的去义庄查看尸体的事,还没定下人选,那就你吧,当作将功赎罪。”仿佛是怕气不死柳如檀,最后四个字他还特意加重了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闲闲飘来,柳如檀紧攥的拳头感觉就要挥过去了。可还没等她发作,宋子霖急忙跳了出来替柳如檀说话:“头儿,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去义庄那种地方呢?那地方阴气重,还那么远,不太安全吧。”
裴闻轩眉头一挑:“那你也一起?”
这话正中宋子霖下怀,他巴不得和柳如檀一起外出公干,连忙乐呵呵地应了下来,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刚才是想打圆场的。
等到裴闻轩离去,柳如檀还没从气愤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气的是裴闻轩竟敢设了一个套等着她钻,震惊的是宋子霖凭什么替自己应承下这个差事。
日光灼灼,她只觉得脑仁生疼。
可另一边,裴闻轩面色凛然地走近正厅,对着案上之人拱了拱手。
“闻轩,事情办妥了?”
“她已经在去义庄的路上了。”
一路上,宋子霖聒噪的声音不断响起。
“小柳,你别动不动就跟头儿闹脾气,毕竟是咱的头儿,他人还是不错的……”当看到柳如檀射过来凶狠的目光后,他及时闭上了嘴,转移话题。
“你知道最近的连环杀人案吗?”
柳如檀感觉有点耳熟,忽然她想起之前第一次去黑店时,店小二就是用这个借口哄她留宿的。
见柳如檀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宋子霖继续说道:“这个杀手丧心病狂,连杀八人,我们出动了很多人都没能抓到他。”
“没有任何线索吗?”
宋子霖思忖了一会,开口道:“要说线索的话,那就是凶手每次杀人都是一招封喉,喉咙处有一条很细很细的伤口,等会我们去义庄就能看到了。”
事实证明,宋子霖没有夸张,当看到尸体上的细长伤口后,柳如檀也不免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兵器能造成这样的伤。伤口非常非常细,却又精准地割断了喉管。
八具尸体没有什么共性,有壮实的男人,也有羸弱的老人,有已婚的妇人,也有待字闺中的少女,凶手杀人似乎毫无差别。据宋子霖所说,就连他们被杀的地方,也都五花八门,有的在阴暗巷子,也有的是在家中被杀害。柳如檀不禁开始疑惑,凶手杀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时半会,她也毫无头绪,俩人记录下尸体的死亡特征后,便打道回府。等回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大黑。眼看城门就要关上,柳如檀只好先行回去,明早再去府衙复命。
回翠娘所住的村子,要经过一个密林,从前柳如檀每次回去时,几乎都是敞亮的白天,鲜有黑灯瞎火的时候,此时穿行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树叶时不时发出“窸窣窸窣”的响声,在这空旷的林子里,仿若在奏响一曲阴森的歌谣。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杀气环绕,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她,对这种杀气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种隐忍、伺机而动的气息,直觉告诉她,有人跟着她。
她一向不爱带衙门那种笨重的佩刀,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她将匕首隐于袖中握紧,全身的感官全部释放开来,她在等,等那个黑夜中的豺狼。这个时候,双方似乎都在试探,寻觅一个最佳时机。
一股猛烈的风吹向柳如檀,连带着干枯的叶子被风卷起,柳如檀下意识用手一遮,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那股杀气愈演愈烈,向她猛烈袭来。她急忙侧过身,一把冰冷的利器在她颈旁穿过,寒光闪在她的面庞上,她急忙抬手用匕首格挡,金属交锋的“铿锵”声顿时回荡开来。
这一场交锋后,对方陷入了短暂的停顿,仿佛在惊讶柳如檀的身手竟如此好,轻而易举便躲过了他的致命一击。可没过多久,“豺狼”继续攻击,他的力气很大,但招数漏洞百出,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柳如檀几招便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见对方已落下风,柳如檀飞身闪过,用匕首划过那人的手臂,顿时他吃痛得大喊了一声,手中武器掉落在地上。柳如檀知道时机到了,此时便是擒住他的最好机会。她缓缓走进那人,手中匕首晃动着冷光,衬得她周身都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可就在她即将挥出匕首时,冷不防对方竟朝她抛来一把石子,柳如檀转身一躲,再定睛往前看时,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她捡起地上那人遗落的武器,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映入眼帘,原来这种细微的伤口竟是软剑造成的,难怪伤口如此细,却又能封喉致命。
第二天,她把凶器带回了衙门,宋子霖看到时差点惊掉了下巴,他一直摸不着头脑的凶器竟是这玩意。
而裴闻轩看了眼软剑,眼神凝重,问道:“看清凶手了吗?”
柳如檀摇了摇头:“天很黑,他还蒙着面巾。”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不过,我伤了他的手臂,可以循着这条线去找。”
“既然你和他交过手,那这个案子就交给你来负责。”裴闻轩定定地望着柳如檀,目光清幽如深潭:“别让我失望,至少得让我看到三倍俸银的价值。”
直到裴闻轩离去后,柳如檀才晃过神,指着他的背影说道:“他是在挑衅我吗?”
宋子霖讷讷道:“也许,头儿是信任你。”
“我呸,要不是他放我鸽子,我会迟到吗?要不是他非要让我去义庄,我会遇上那个杀手吗?现在他还拿话激我,什么人这是?”
柳如檀心直口快地骂道,可越骂她的脑中竟有一缕思绪越来越清明,她愣愣地望向裴闻轩消失的方向,细细出神,难不成裴闻轩是故意的?
宋子霖看她骂着骂着竟发起了呆,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晃,柳如檀方才回过神来,拿话搪塞道:“没事,我是在想,凶手在我这吃了亏,下回再想引他出来就难了。”
“那我们可以天天去外头守着,不信他不出来。”
柳如檀白了一眼头脑简单的宋子霖:“这么蠢的事我不会干。”随即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拿一张江陵的坊图给我。”
“你要坊图做什么?”
“我要看看凶手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小说《逃婚小捕快》 逃婚小捕快第91章 试读结束。